偷窃者（四）

林墨并不是一个花心滥情的人，正好相反，他即冷静又自律，对感情也是如此，和瑾仪相恋以来，从不多看别的女孩一眼。

可是这次，林墨脑中却总是时不时想起那天夜里的惊鸿一瞥，尤其是她望来的那一眼，顾盼流转间，恍若蝴蝶振动翅膀，扑落花瓣上的露珠，叮咚一声，滴落在他的心湖，荡起圈圈涟漪。

他闭上眼就是小姑娘可怜兮兮看着他的画面，配上她平时娇娇软软的声调，一些邪恶的内容总会不自主的出现。真是见鬼了！

林墨摇摇头，觉得可能是自己接触的女孩太少了，所以才会遇见这种事，过段时间就好了。

他主动约瑾仪出来逛街看电影，瑾仪喜欢刺激热血的电影，坐在电影院中随着剧情的推动激动得要命，一会儿捏紧林墨的手，一会儿晃晃林墨的肩。

林墨却觉得有点索然无味，甚至很想睡觉，不过被静仪这样打扰也没办法安睡。

瑾仪看着男朋友兴致平平的样子主动抱着他的脖颈，凑近他的耳畔压低声线，带着点暧昧迷离地问：“晚上有空吗？”

林墨没动，淡淡回了句“有啊。”

“那我们出去住吧。”瑾仪凑得越发近了，厮磨着他的耳垂，有些期待。

林墨骤然一愣，拉开她低声道：“还是算了吧，你明天不是还要回老家嘛，改天吧。”

瑾仪有些失落：“明天下午才回去，不碍事的。”

林墨没有回答，只是神态上表现出了他的拒绝。

女生的矜持让瑾仪不好再说什么，只是有些不愉道：“那我们去唱歌，这总可以吧？”

林墨应下，两人就在商场找了家ktv要了个包间点了一点零食几瓶酒。

瑾仪很有兴致的点了好几首最近大热的歌曲，一首接一首地唱着，唱到一首极缠绵的情歌时，她慢慢走近林墨，跨坐在他腿上，双目迷离，白皙的脸颊爬上一抹红晕，几缕调皮的碎发也零零散散的飘落在胸前，手指沿着他的脸颊滑下，带着点挑逗的意味。

林墨一把抓住瑾仪乱动的手指，声音有些暗哑道：“瑾仪！这是在外面，别这样，你再唱一会，我就送你回去。”

瑾仪娇笑着，靠在林墨肩上，“阿墨，你知道你这副冷淡禁欲的模样多吸引人吗？就像被调戏的良家少男，让人忍不住更想欺负你。”

林墨却很不习惯这样的亲热，推开了瑾仪，薄唇紧抿，加重语气：“瑾仪，不可以。”言罢起身出了包间。

林墨刚出包间就听见大堂里吵吵闹闹的，一群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正在前台订房间，林墨往他们那瞥了一眼，一下就注意到站在人群中的花音。

白衣，黑发，皎如明月。

花音察觉到林墨的目光，蓦然回首，正撞进那双黑如点漆的双眸中，她先是一怔，转而喜上眉梢，朝着他小跑过去，笑意盈盈地说：“好巧啊，你…你怎么也在这里呀？”

“陪我女朋友来唱歌。”

刚刚还灿若繁星的眼睛转瞬暗淡下去，像乌云蔽天。

花音低下头，咬了咬嘴角，嘟囔道：“哦～这样啊。”

想了想，又指着不远处的同学说：“这周末不上课，我和我们补习班的同学约好了出来聚聚。”

林墨望了一眼，阳气甚重，一群狼人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：“你父母同意了？”

听到这句话，花音有些忿忿然：“我就快满18岁了！别再把我当个小孩子！”

又瞪了他一眼。

补充道：“周末出来玩会，他们当然同意啦。”

看着面前的花音，林墨勾起嘴角，摇摇头，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，爪子都不锋利就想着怎么挠人。

“花音，我们订好了包间，你快点来啊！”有同学见她久久不归，招呼她道。

“嗯，马上！”

她有些恋恋不舍的和林墨道了声“再见”，挥挥手跑回去。

林墨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，像只翩跹而去的白蝶。

花音似乎正和身旁的女孩说着什么逗趣的话，声音清越，似水涧青石，带着些小姑娘特有的稚气，还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。

林墨正发愣，手机里就传来的信息的振动声，让他收回了视线。

他出去好一会还没回去，瑾仪有些担心，问他在哪里。

林墨看了信息就回包间了，瑾仪正在喝酒，看见他回来了，也给他开了一瓶，递给他：“喝点？”

林墨接过，喝了一小半，和瑾仪说了会话，时间也渐渐晚了，林墨看了看表道：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瑾仪站起来，伸个懒腰，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，挂在他身上意犹未尽地说：“怎么这么快一天就过去了啊，下次，你陪我‘一整天’好不好？”

林墨揽着她，敷衍地点点头，不理解瑾仪为什么这么喜欢做亲密的事。

他和瑾仪在上大学后才初尝禁果，只是他对这事没什么感触，态度淡淡的，瑾仪就总是打趣他禁欲冷淡。

…

林墨坐在客厅里看书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对门的动静，不时抬手看看表。

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，对门似乎都还没人回来。

他心里有些烦躁，一个女生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疯玩，有没有点安全意识！

他忽然用力合上书，到门口换好鞋又要出门。

林妈妈看见他烦躁的样子有些惊奇，毕竟自家儿子一直都是个冷淡稳重的性子，“这是怎么了，毛毛躁躁的，这么晚还去哪呢？”

“没事，看书有些厌了，出去走走。”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
林墨骑上自行车又回到那家KTV，等站在门口，发热的脑子才清醒过来，他是她什么人？管这么宽。

但是他又不想回去，出了商场，就靠在街边路灯下吹着冷风，看着车水龙马，目光却没有焦点。

“林墨？”

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花音叫他的名字，一如想象中那般娇怯绵软，动人心弦，他心里忽然轻快起来，不可否认，他是期待那个腼腆羞涩的小姑娘喊出自己的名字的。

“嗯。”他转过身，正视着她。

“真的是你，你也是刚刚陪你女朋友唱完歌出来吗？”花音和同学们挥了挥手道别，然后来到他身前问他。

林墨别过脸，不看她，有些含糊地回道：“我早就把她送回去了。”

“哦，那你是在这等什么人吗？”小姑娘偏过头望着他追问道。

对啊，在等人，等的就是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姑娘啊，但是林墨不能说，“看书厌了，出来随便溜达一圈。”

“那你要……”花音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男声打断了，“花音，你要回去了吗？”一个眉目清秀，皮肤白皙的男孩在一旁观望了许久，才鼓足勇气走过来问道。

花音回首，咧嘴笑道“对啊，这就回去啦。”

看着花音的笑颜，少年脸颊红成一片，满心期待地问：“我和你正好顺路，我们一起走吧？”

花音连忙点点头，她有些怕黑，不敢自己走夜路。

林墨看着这一幕脸色一黑，忍不住咳一声，却没人搭理他。

花音走的时候还高兴的和他道别：“那我们先走了，拜拜。”

看见那小没良心的姑娘真准备丢开他和那男孩一起回家，心有有些忿然，亏自己担心她，特意来接她！

清了清嗓子，不自然地说：“这么晚了，我也该回去了，就和你们一起吧。”

随后便推着车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。

男孩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泼了盆冷水，有些尴尬地问：“花音，这位是……”

“我是她的邻居。”林墨抢先回答。

“邻居”，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青梅竹马，两小无猜等等。

男孩讪讪地摸了摸鼻头，简单问了声好，便强扯着些话题和花音聊。

大多都是关于补习班，学校的一些事情，聊久了男孩也放松下来，没有那么拘束，说到有趣之处，花音忍俊不禁，男孩忍不住频频偷看她，目光温柔缱绻。

林墨一路上默不作声，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，看着女孩低首浅笑，甜如浸蜜，余音袅袅。

只是可惜，引起她笑颜的人，不是自己。

走到小区门口，男孩念念不舍的和花音道别离开了。

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，林墨和花音之间却渐渐弥漫出零星点点的暧昧气氛。

夏夜月明星稀，凉风习习，和喜欢的人并排漫步，花音心跳如鼓，觉得肚子里一堆话想和他说，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，还顾及着他其实是个不应该心动的对象，思绪纷乱。

林墨却突然开口：“你喝酒了。”

凉风吹过，酒意有些上头。

花音反应有些迟钝，不明白怎么就说起这个了，但还是乖乖解释道：“嗯，同学点的果酒，度数很低，甜甜的，挺好喝的。”

“度数低还喝成这样，你到底喝了多少？”

花音比划着，“这么大的杯子，就几杯！”

“独自一人，还有那么多男生，喝酒就应该注意分寸！”林墨声音冷冽道。

花音见他面色不愉，低垂着脑袋，忍不住像在家里母亲发火时那样，小手拉着他衣衫的一角，左右摇晃。

小声嗫嚅道：“我就是渴，忍不住多喝了一点点。”另一只手还比划着，“真的就一点点。”

林墨晃了晃神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花音见他不说话，借着酒意气性也大了起来，撅着嘴，生闷气。

林墨到车棚放好自行车，见人没跟上来，回头一看，却见小姑娘正停在原地，绞着手指，气呼呼的，怪可爱的。

林墨叹了口气，觉得若是自己以后有个闺女，应该也就是这副模样。

“行啦，我相信你就喝了‘一点’好吧，赶紧回家，喝点蜂蜜水，洗洗睡吧。”

花音小脾气上来了，昂着头说：“我不。”

醉酒的女孩子都是不讲道理的。

林墨借着路灯昏黄的灯光静静凝视着花音，目光是他未曾察觉的柔和。

只见她脸颊微红，仿佛抹了薄薄的一层胭脂，娇憨中偷着几分柔媚，身子有些不稳了，晃晃悠悠的，林墨有些无奈，伸手扶住了她。

“还是赶紧回去吧。”

花音靠着路灯，摇摇头含糊道：“这样回去会被骂的，要等一会儿”

林墨觉得更无奈了，这姑娘大概真的醉了。

花音突然扬起头，盯着他的双眼问道：“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？”

“花音”他回答，然后就看见小姑娘像中了大奖一般，双眼泛光，眉色轻快。

“我喜欢你…叫我的名字，可真好听啊。”明明是高兴的神色，可是她的眼里却渐渐泛起泪光，“你可以再喊一遍吗？”

“花音。”

“花音。”

“花音。”

林墨连着叫了三遍，每一遍花音都重重地回答一声“嗯”。

走了一会，花音揉了揉双颊，深吸了口气，感觉自己已经不那么晕了，意识清醒很多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“这么晚了，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，我自己走走就好了。”

林墨沉吟片刻道：“我还是看着你吧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。”

花音朱唇微勾，走在前面，踢着小石子轻声问道：“那我可以叫你林墨哥哥吗？”

“可以。”

她侧过头，笑意更浓：“那我可以去问你作业吗？我妈妈说你是个大学霸，高考数学考满分的那种，Q大的，超级厉害呢！我的数学特别糟糕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，你能帮帮我吗？我保证会好好听讲的～。”最后一句花音撒着娇说，声音甜如蜜糖。

这件事他妈妈也说过，但是他当时很犹豫，现在也有些犹豫，可是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，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回道：“我周二周三下午一般都没事。”

“好。”她望着他的目光细腻柔和，藏着几分兴奋和少女不可说的情思。

路灯下，她悄悄地走得离他更近一点，让影子靠在一起。

花音自以为做得隐蔽，却全被林墨看着眼里，他想花音还小，像是他的小妹妹，宠着一点应该没什么，林墨模糊地感觉到心底有些东西在变化。